记得那个通红的苹果

    《风展红旗如画——湖南离休干部亲历记忆》

    编者  中共湖南省委老干部局

    出版  湖南人民出版社

    1949年8月，湖南和平解放，当时我14岁。9月8日，我到解放军长沙驻地参军。解放军战士问我：“你年纪这么小，你不怕苦吗？”我说我不怕苦。战士看着我哈哈大笑，接受我入伍了。

    1951年，我所在部队接受军委的命令北上抗美援朝。我们从长沙坐绿皮闷罐火车，经过七天七夜到达安东（今丹东市）。我们在安东休整期间，遭遇了一次美军轰炸，两架B-29重型轰炸机在高空投弹，鸭绿江大桥被炸断了一半。4月12日，部队开始入朝作战。我们从鸭绿江的上游吉安渡口出发。部队入朝时采取轻装步行，大家脱掉了棉衣棉裤，只带了很简单的行李和必要的用品。我们测绘员每人还要背一个图筒，里面装的地图有30多斤。我们每天是夜行昼伏，下大雨道路泥泞我们都要坚持走路，每天大约行走80里。

    长期走路脚底磨起了泡，一瘸一拐非常痛，但是我都能忍受，坚持不掉队。经过8天行军，我们到达朝鲜西海岸肃川修建机场。记得我们测绘班有8个人，班长是一名来自吉林的老兵，年纪也只有20岁左右。一天，突然来了几架美国战斗机，向地面俯冲、扫射、轰炸。见习参谋看到我们这些测绘员年龄都比较小，就站起来喊我们卧倒，而他突然中弹了。敌机走后，我们看到他胸口流了一摊血。我们从他胸前衣袋里拿出来一个布包，里面有朝鲜币和一些人民币，还有一张纸条，纸条上写着我们全班人的姓名和住址。这是他前几天要我们每个人留给他的一个纪念，万一我们哪个牺牲了，他就与我们家里联系。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战友牺牲，非常悲痛。

    在朝鲜，我经历了两次被轰炸，三次遇险。有一次我印象深刻。当时军部准备转移，临津江桥已经被美军炸毁，为了侦察渡口，首长叫我带一个侦察兵到临津江进行现场勘察。侦察兵带了一支冲锋枪，我随身带一支手枪。我们沿着上游走去，一路上地形都不太适合渡河。我们一直走到一个河道的转弯处，那里地形比较平坦，我就决定在那里进行测量。我们带的测量仪器也很简单，主要是一个指北针、一张地图和一个平板仪，再就是红蓝铅笔。正当我在现场测量标注位置的时候，对面一个小山冈后出现了几个美军士兵。侦察兵发现他们以后立即射击，并通知我，叫我赶快撤退。我看那个地方很重要，就继续在一个小山包后面绘制。双方打了一阵，几个美军士兵好像也没有什么进攻的意图，慢慢撤走了。

    回到部队以后，首长表扬我完成了任务，奖励了我一个通红的苹果。这个苹果是国内群众慰问志愿军前线战士和伤病员的，我接到这个红苹果心里非常温暖，也非常高兴，一直没有吃，感到这是祖国人民对我们的厚爱。（口述/湖南常德  曹绪璜  记录整理/唐欢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