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着枪林弹雨拍照片

2024年4月11日


第五次战役进入第二阶段,张崇岫随部队强渡昭阳江。敌人向江面疯狂射击,炮弹在他身边爆炸,他拍下了整个过程

    我1950年11月入朝,那年才21岁,不过已是当了8年兵的老兵了。

    我13岁加入新四军,参加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。1948年,部队交给我一个新任务——学摄影。一开始,我心里想不通:“为什么不让我端枪打仗?”科长说:“现在大多数摄影师没有战斗经历,你有连队生活经验,又在战场锻炼过,将来在前线会更机敏些,所以我们要让你学摄影。”科长的解释让我明白了自己的新职责:战场上,端相机就像端枪一样。

    当时,照相行业多是照相馆里师傅带徒弟。我在战场上,没师傅带,只能靠自己摸索。参加部队组织的新闻培训班学习基础理论后,我想方设法跟着部队老摄影师、来中国拍纪录片的苏联摄影队等学习,逐渐学会使用照相机,并总结出自己的拍摄“道道”:在战场搞摄影,胆子要大,哪里枪响就往哪里跑,只有冲在最前线,才能拍出最真实、触动心灵的作品。

    作为志愿军第九兵团摄影组组长,我把几十卷胶卷放进布袋里,像子弹带一样别在腰间,带着一台徕卡相机、一台蔡司相机,随军在朝鲜东线作战,几乎全程参与了抗美援朝第二次及第五次战役。1951年的一次战斗中,我跟着志愿军战士追击南逃的美军,拍下美军士兵向志愿军投降的照片。这张照片取名为《不得不举起手来》,被志愿军政治部评为二等甲级奖。当时子弹、炮弹还在头上飞,但我不下去拍,就抓不到这个场景了。

    在抗美援朝战场上,遇险是常有的事。我曾在拍照时被美军的重机枪追着扫射,被敌机撵着轰炸,头顶被炮弹刮过,秃噜了一块头皮,腿被炮弹炸伤,听力也受到损伤。长津湖战役期间,我在零下三四十摄氏度的冰天雪地里,用冻得半僵的手指设置相机参数,和战士们一起冲锋,用了3卷胶卷,记录下这场举世闻名,却又悲壮惨烈的战役。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:负责战场警戒的志愿军战士换岗时,手碰到枪管,4根手指头直接掉落在雪地上,红红的伤口却流不出血。

    长津湖战役后,我与兵团司令员宋时轮一同去死鹰岭查看部队伤亡情况,被帆布覆盖着的烈士遗体整齐排列着。我应该拍的,可面对这场景,我不忍拍。(口述/安徽合肥  张崇岫  整理/潘娣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