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年网络日记讲变老心事

    上海78岁的范先生，在现实生活里沉默寡言。18年来，他将翻涌的心事全写进6000余篇网络日记里。这些日记，成了一份关于“人如何迈向老去”的生命样本。

    谈陪伴

    每次家庭聚会都是节日

    60岁退休第一天，范先生人生第一次办了宽带，买了一台奔腾486电脑。前不久，他发文庆祝自己写帖6000篇，“有时候，心里有些想法或苦闷，不方便讲的、别人不愿意听的，我在这里讲出来，情感都释放了，心里会舒服一点”。

    从2007年到2024年，18个年头的网络日记里，最触动人的是他谈到“陪伴”。每次家庭聚会，都是范先生翘首以盼的节日。他会提前很久在日记里预告，仔仔细细地记录自己为聚会所备的菜式及用意，散场后还要品味咂摸好些时日。他记述儿女间“说话温暖热烈”，又写下自己事后的懊恼不已：“在短短的不足两小时里，往往是想看看、想说说的事情全部忘了，只是一个劲地体验和珍惜这难得的相聚。”“女儿走了，我的心也随之空落落的。平时想念他们，而看见她了，又没有什么话可以说。”

    谈衰老

    恍然惊觉已垂垂老矣

    在范先生的网络日记里，能看到一位老人如何觉察并应对“老去”。起初，刚满60岁的范先生没把自己当老人。渐渐地，衰老的感受变得细微而具体。迈向70岁，他的双手震颤日渐严重。近几年，牙齿会毫无征兆地突然脱落。后来，连步行都要花更大力气。

    73岁那年，有朋友建议范先生买根拐杖以防摔跤，他只当玩笑。隔年，他觉得头晕、走路偏了道，不得已第一次拄拐杖出门，偶遇相熟邻居，禁不住“羞得脸孔涨红”，赌气般将拐杖束之高阁。如此种种，让他恍然惊觉自己已垂垂老矣。他考虑起身后事，“到告别这个世界的那一天，不开追悼会，不需要墓地，尽量做到不麻烦，只要记着曾经有我这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生活过”。

    谈新技术

    喜悦冲走了沮丧

    外部世界呼啸向前，衰老，加深了人与时间之间的裂痕。手机支付刚火起来，范先生便拜托儿媳为自己的手机装支付宝，向孩子讨教使用方法。初次实践很顺利，他在日记里称之为一次“质的飞跃”。他信心倍增，决心攻克“共享单车”，却磕磕绊绊。“一会儿要我办卡，一会儿要我结算……”复杂的操作界面让人望而却步，他却心有不甘，一番操作，竟把车锁鼓捣开了。他在日记里兴奋地记录：“喜悦冲走了沮丧。”

    数字世界日新月异，“数字难题”冒个不停。因为怕给人添麻烦，遇到问题，范先生留心观察别人是什么操作的，然后默默记在心里。手机截屏，他就是这样“看”会的。（文/周丹旎）